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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把躺椅的辛酸苦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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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把躺椅的辛酸苦辣

葉稹到縣衙的那會子,季棠還睡得正香呢。

這兩天她因為家庭內部矛盾,她沒怎麽回家——準確一點指的是她娘,她爹平時不怎麽愛管她,但凡一管那肯定是驚天動體不容置疑的。

她娘接連失了三個兒子,悲痛之餘又對她這個小女兒關心備至,寄予厚望。可是她季棠又不是什麽溫順聽話的,從小跟著她三哥混慣了,不把房頂掀了都算安靜。於是她娘整日在期望和失望中糾結著,平時沒事兒找事兒都要戳著她腦袋說她一頓,更何況她這兩年年紀大了。

對於她娘這想法,季棠曾經恬不知恥的跟她娘說她挺年輕的,能吃能睡還能沒事跟人扯皮,遠遠沒到七老八十走不動的地步,讓她娘盡管放心,她娘當時快被她氣過去了。其實由不得她娘著急,和季棠同齡的哪一個不是當娘了?就季棠還在這裏不上不下的吊著。前兩天她們娘兒倆就此問題吵了一架,然後季棠就住縣衙裏了。

縣衙西北角院子是停屍房,此刻正放著賈士傑的屍體,在那旁邊有個小房間,平日裏大家都不願意往這裏來——畢竟也是陰森森的,可是季棠能怕嗎?她當然不怕。她不僅不怕,還在這裏睡的很香。

此刻季棠正躺在屋檐下的竹質躺椅上睡的正香。那躺椅也是有些年頭了,經過了歷任仵作的洗禮,它上面泛著幽幽的紅光,偏西的太陽從瓦楞側照過來,更顯得它紅彤彤的。

三伏急匆匆的跑進院子裏的時候,季棠的臉側向一邊,睡的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。

還沒近季棠的身,三伏就在這裏叫開了:“四姐,四姐!趕緊起來,縣丞讓咱們都去後花廳去。”

季棠皺著眉頭翻了個身,眼依舊閉的緊緊的,她不悅的嘟囔著:“好不容易睡個好覺,跟叫魂似的叫什麽啊。”

三伏都來不及擦頭上的汗,連忙跑過來搖著季棠,意圖將她搖起來。

“四姐,你快點起來,新縣令來了!”

“哎呀來了就來了吧,叫什麽人啊!”季棠伸手一扒拉三伏,眼睛還是沒睜開。

季棠是有一點起床氣的,放在平常三伏鐵定不敢就這麽叫她,但是如今新縣令來了,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,頓時膽氣忽增,雙手拉住季棠一下子將她拉了起來。

突然在美夢中被人拉起來,是個人都不能忍。於是季棠下意識的身體往下沈著,當年季棠還很胡鬧的時候,曾跟著三哥在鄰居武師家學過一些三腳貓的功夫,對付平常男子也足夠了,何況是三伏這個才十四五的男孩子。果不其然,三伏就失了手。

季棠的身體忽的跌在躺椅上,那歷經風雨的躺椅終於承受不住重量,劈裏啪啦的散落了一地,走完了它平凡而又充實的一生。

院子裏突然安靜了下來,只聽得見樹上早蟬的叫聲。三伏一下子傻了,站在一邊不知所措。

“嘶”,季棠這下子總算醒了,而且醒的很徹底,她屁股上的疼痛總在提醒著她,搖椅已經沒了。

季棠坐在地上沒起來,只是擡頭咬著牙問三伏:“剛才你說什麽?”

“啊?我說……什麽來著。”

“我哪兒知道你說什麽來著!”

“哦哦”,三伏反應了過來,連忙說道:“新縣令來了,秦縣丞讓咱們去後花廳見過新縣令。”

季棠回頭看了看四分五裂的躺椅,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把怒氣發向那一邊。

……奶奶的秦老狗,擾人清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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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棠恨的牙癢癢的秦老狗現在心裏也沒底。他現在心中多少有些惱火,一邊笑吟吟的看著葉稹,一邊在心中暗罵。

這新縣令看著也是一表人材,多好說話的樣子,誰知一上來便沒要他好看。

他問令君可是一路辛苦了。新縣令說還行,都是替陛下效勞,不敢說累不累的話。

他說令君新到此處先休息一番,他也好與令君講一講縣衙的事。新縣令擺手說不用,他要先見一見縣衙裏的人。

……他臉都要笑僵了,這新縣令還是一副不遠不近的淡漠樣子,甚至嘴角的笑連弧度都沒變過。

若只是縣令倒還好了,秦重還能對自己說這是自己上司,發揮一下他的特長,沒皮沒臉的應承應承倒還行。誰知道連縣令旁邊的黑衣男子也是橫眉冷對!

他好歹也是個縣丞啊!!!

秦重在這邊郁悶著,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李老漢掀了個底兒掉,葉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德行。

正當秦重郁悶時,季棠急匆匆的領著三伏踏進了花廳。

秦重正愁有氣沒處撒呢,看見季棠是最晚來的,便一股腦兒的將氣撒到了她的頭上。

“季棠,你真是放肆,平時偷懶耍滑倒也罷了,如今令君初到要見大家,你竟然也敢如此怠慢!是不是不將令君放在眼中!”

這個帽子扣的倒是大,這花廳裏的人一大半在看熱鬧,但是三伏和捕頭陳常卻也是真心對季棠,此時正緊張的看著她。

可季棠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,先是今早早起忙活了一上午,又是正睡覺被人吵醒,接連著又損失了一把舒服的小躺椅,導致她現在看見秦重就煩。她這脾氣一上來,哪裏管這些事情?於是她根本就沒搭理秦重,只是朝著新縣令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。

“屬下是仵作季棠,來的晚了,望令君恕罪。”

然後眾人都驚了,有這麽不把縣丞放在眼裏的嗎?

話說自從季棠進門,葉稹和越峰就一直註意著她。

他們說句良心話,季棠是個美人。鴉鬢如雲,一張精致的鵝蛋臉,遠山眉瑞鳳眼,此時她低垂著眼,而眼尾微微上挑,又多了幾分尊貴;秀挺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張櫻粉的嘴。不知道的還道是哪家貴人的姑娘——前提是她好好打扮一下,就季棠現在的裝扮……雖說荊釵布裙不掩絕色,但到底令她的相貌打了折扣。

看到季棠本尊和她對秦重的反應,越峰心中就有些犯嘀咕,這跟李老頭說的是一個人嗎?

葉稹也是一楞,倒不是說震驚於季棠的容貌,而是季棠的反應。剛才就他和秦重呆的一小會,秦重恨不得搖尾巴了!而季棠如此無視秦重,難道也是不屑於秦重的為人?這倒也是有趣。

葉稹臉上的笑容明顯比剛才深了一些——他的臉其實有些僵,但是他也是在他娘跟前練了大半年了,對付秦重的一小會兒倒也還不算什麽問題。他對著季棠說:“無妨。”

然後季棠就絲毫不推辭,從善如流的直起了腰,垂目移到了一旁。整個動作做得非常的流利,全程都沒有擡眼。

葉稹:……難道他這個新令君就這麽沒有吸引力嗎?看都不看一下。

季棠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,她心裏正煩著呢,一肚子氣沒處撒,哪兒有閑心去看新縣令。

可是秦重卻不忿起來,他對著葉稹說:“令君,這季棠平時就常常偷奸耍滑,您要是不嚴懲她,她必定會變本加厲的!”

呵,她再偷奸耍滑也沒他秦老狗辦的壞事多吧,青黍全縣除了連飯都吃不起的,哪一家他沒收過錢?

但是秦重此話一出,陳常和三伏就要忍不住了,正當陳常要上前去的時候,葉稹說話了。

葉稹沒理秦重——就剛剛和秦重相處那一會兒,他就看出來了,秦重果真是“不負盛名”,其人溜須拍馬、糊塗貪婪真是一個都不少。呵,這種人。葉稹心中一哂,問道:“本官剛進城的時候,聽見路上的人議論紛紛,是出了什麽事情嗎?”

“啊”,見葉稹完全沒有理他的意思,秦重一楞,嘟囔道:“不是先要……”

葉稹打斷了他的話,微笑著重新問道:“是出了什麽事情嗎?”

季棠聽見葉稹這話,心中一樂。

喲呵,秦老狗討了個沒臉啊。

她和秦老狗不對付的地方多了,只要是秦老狗吃癟她就開心。這新令君來了這麽一下子,真是令人渾身舒爽!

想到這兒,季棠就沒忍住,從鼻子中發出一聲輕哼。然後她就感到有人在看她。季棠擡起眼,正好跟葉稹的視線撞在了一起,她臉上的笑意都還沒來的及收。

葉稹的視線停留了一會兒,季棠就幹脆沖他粲然一笑。

被發現就被發現吧,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,令君要看她就大大方方的讓他看,看一看又少不了一塊肉。

葉稹心中略一突,不過很快視線就轉過去了,繼續問秦重。

季棠依舊是低下頭,但是心中卻有了些波瀾,這新令君長的也太俊了吧,都可以跟她爹比一比了。季棠她爹當年是縣裏有名的美男子,是以季棠見到長得好看的都下意識的跟她爹比,當然,大多數時候是比不過的。

葉稹他是個例外。

這邊秦重終於反應過來了,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說道:“今天早上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事情,縣裏賈掌櫃去世了,家人去藥房鬧事了而已。”

嘖嘖嘖,收了錢說話就是不一樣,季棠腹誹著,竟然能把事情說得這麽簡單,真是雙方不痛不癢的各打五十大板。也不知道令君會怎麽說?

葉稹的關註點比較奇特,“那屍身在何處?”

“回令君的話,在縣衙裏頭——不過依屬下看,這只不過是親眷悲傷過度從而糊塗了,這才告的藥房。”

季棠一挑眉,嗯,看來兩邊給錢的不上不下,都差不多。

葉稹直接忽略了秦重的後半句話,問道:“可曾驗屍?”

“這—”秦重他還真不知道,於是將目光投向了季棠。

季棠沖著葉稹說道:“回令君,屍體今天中午剛剛安置在縣衙內,還沒來得及驗屍。”

這話純屬放屁,季棠她剛開始就沒打算驗屍——只要是秦重在,她驗不驗屍結果都差不多,這主要看那邊塞給秦重的錢多。可是現在不一樣了,令君似乎是要好好查案了,那她也就好好驗屍,反正這件事情沒這麽簡單,能讓秦重吃癟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。

葉稹輕輕一點頭,略加思索了一會兒說:“季姑娘你下午將驗屍的結果給我;秦縣丞,你帶著捕快隨我出門。”

剛上任就有了案子,葉稹頗有些迫不及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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